川普總統的哈雷驚奇

張人傑

新台灣國策智庫研究小組總召集人


決策反覆捉摸不定,似乎是川普總統的突出風格,他有沒有決策模式?如果有,他的決策模式是什麼?我們不妨以小見大,從備受關注的哈雷機車事件來觀察。總是讓人驚奇的川普,訴求美國第一的川普,他心目中的美國典範是什麼?是哈雷機車。川普曾經一再標榜哈雷機車是美國偶像,白宮新聞稿則說哈雷是偉大的真正美國偶像 (a true American Icon, one of the greats),也是「美國製造」創造就業的表率,川普為了表彰並凸顯自己與哈雷機車的契合,去年二月在白宮宴請哈雷的主管與職工時,特地拉了五部光鮮亮麗的哈雷巨獸到白宮草皮亮相,相得益彰的展現氣宇軒昂的個人形象,還帶著副總統彭斯一齊為象徵美國工業的哈雷機車加持,同時也利用哈雷的形象訴求和強化自己的經濟政策,然而才事隔一年,川普前日(24日)卻出人意料的在推特表示,對哈雷大感驚訝 (surprised) 並指責哈雷是第一個舉白旗投降的企業,接著更在次日放話禁止哈雷將產能外移,否則將課重稅 (big tax) 加以制裁。川普與哈雷從佳偶變為怨偶,從度蜜月突然戲劇性的變成鬧分手,到底為了什麼?

 

川普與哈雷由親暱關係走到反目相向,原因只有一個,就是哈雷宣布要到海外設廠, 川普感到精心推動的經濟戰略被背叛,被賞了一個大耳光,他的神聖美國偶像被玷污,美國製造與美國勞工被褻瀆。平心而論哈雷的產業規模、技術層次和產品功能都不過爾爾,但是卻匯聚了個人自由、成就導向、英雄主義、白人至上、男性中心與消費社會等美國文化特質 (traits),哈雷正好呈現了川普關愛的這些美國價值,也襯托出川普獨特的心理的、非意理 (is a psychology, not an ideology) 的形象與風格,因此自然成為川普關愛的品牌與企業。然而,哈雷在川普亮麗的「美國製造」光環之下,卻是未蒙其利反受其害,在川普上任並宣布退出TPP談判之後,哈雷就先進行工廠整併,關閉了密蘇里州的一個工廠,接著籌備投資泰國工廠以為因應,並在歐洲宣布報復及反制美國的關稅懲罰後,哈雷決定外移設廠以保護約佔營業規模16%的歐洲市場,以避免每輛機車約2,200美元的關稅負擔,以及每年約4千萬美元的歐洲市場的營利,此舉卻碰到了川普的痛處,川普依照慣例以自己的推特強烈批評, 白宮發言人也配合嚴詞抨擊歐洲的關稅報復。

 

哈雷事件一葉知秋的顯露川普貿易戰的致命傷,反應出川普被歐洲的回馬槍將了一軍的痛苦。哈雷則反應了美國企業對於貿易戰的選邊站,為了佔有市場維持業績而選擇與川普不同調,背後則透露美國企業界對川普的離心離德趨勢,以及老謀深算的歐洲策略性的針對川普的攻勢,呈現國際關係「自由政府間主體主義」(liberal intergovernmentalism) 提出的「二元博弈」事態,也就是國內部門的利益與國際關係利益的互動關係,對外策略的協調、談判與交易,建立在內部利益與對外交涉的動態關係上,川普對國內的哈雷及國際的歐盟都不假辭色,但也暗示稅率工具的運用及調整空間,似乎有回歸川普擅長的談判交易商人風格的傾向,但是,劇情真的會這樣發展下去嗎?川普上任之初顯現的一片混亂,亞洲國家多以「商人性格」精於談判定位川普,但是不論是對立的或結盟的國家,目前為止似乎都對川普政府一籌莫展,原因之一來自對川普的錯誤認知與誤判。

 

亞洲國家從川普的著作「交易的藝術」(The Art of the Deal),一口咬定川普精於協商樂於交易,實際上這本書是川普透過Tony Schwartz代筆的傑作,書中到底有多少是川普的信念、理論或謀略,仍然是個待解的謎。商人與政治家絕對不可等量齊觀,川普也許是一位老練的交易商人,但是做為素人政治家的川普,卻讓人跌破眼鏡展現決絕斷然的氣勢與策略,從上任之初不顧日本勸阻毅然停止TPP進程,在全球一片譁然中強硬退出巴黎(氣候變遷)協定,罔顧德法領袖的強烈要求堅持退出伊朗(核子)協定,忽視英荷等國的協調斷然退出聯合國人權理事會,貿易戰中對中國的軟硬兼施視若無睹而持續加壓,這些可以撼動全球政治與經濟秩序的強勢、單邊作為,在在否定常規的政治協商與交易外交 (transaction diplomacy),事實證明川普敢與世界為敵、樂於推翻現狀、不願妥協與不做交易的行事策略,目前哈雷事件的發展還方興未艾,也許我們有機會再次檢視川普的不交易策略。

 

哈雷與川普的愛恨恩怨,牽涉到的不只是經濟利益與政策成敗,更多的是美國社會文化的認同與價值牽連,因為,川普和哈雷一樣都肩負著美國的主流價值,他的身上正是代表美國主流的白人央格魯-薩克遜清教徒 (WASP) 情操,以及政經權力菁英(power elite) 地位傳承的交集,川普對哈雷事件恐怕不會輕易妥協罷休,因此後續作為與發展或將會大有可觀,我們可以觀察並學習的是,就是川普會再一次的大刀闊斧堅壁清野嗎?這次,他動刀的對象不只是國內企業,也不只是國際經貿,而是兩者兼具。